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塞维利亚的港口码头,圣战老兵的呼喊像是雷声,教士扈从的祈祷如同雷光。而惊雷声光划过,大地尘土依旧。塞维利亚港,依然是繁荣与脏乱交织的模样。
马车滚轮碾过青石与压实的粪土,又留下一路新鲜的马粪。铁钉木轮与杂乱的沟渠相撞,溅出浑浊的污尿。听到同类的声音,猪群咕哝着向海边的货船靠近,却迎来赶猪人骂骂咧咧的抽喊。腥臭的咸鱼堆积在木桶边,飞舞的苍蝇驱之不去,甚至也成为鱼肉的一部分。
“咳咳!呸!…”
路过的货商行人,在污秽的港口街巷中自如行走,不时啐上两下,跺一跺靴子上黏住的粪泥。他们早已见惯港口商业城市人口密集的繁华,以及与繁华并生的肮脏,就仿佛这是硬币天生的两面,从古到今都是这样。
在这15世纪末的中世纪晚期,古罗马时代的排水沟渠早已在欧陆遗忘千年,市政管理也成为忘记的传说。神父们厌恶抵触洗澡,害怕洗澡时邪气与瘟气入体,带来魔鬼的诅咒。贵族们更是同样如此,使用各种浓郁的香水,掩盖更加浓郁的体味。
只是最近十几年,富庶的意大利商业城邦,尤其是文艺复兴的北意大利诸邦,才开始再次修建引水渠,把粪水与生活用水分开。而在意大利商业城邦以外,无论是里斯本、巴黎、巴塞罗那,还是这里的塞维利亚,都是四处粪水流淌、牲畜与人一同随意排泄,一副“完全自然”的模样。这个时代塞维利亚的瓜达尔基维尔河,巴黎的塞纳河,带走的排泄物之多,比后世印度的恒河,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了!
这就是15世纪末的欧陆,城市是物理意义上的藏污纳垢,也是疫病横行的“魔鬼之地”。各种各样的瘟疫与流行病,早已与城市中的市民“和谐共生”。而其中最常见的瘟疫之一,就是“天花”。
在卡斯蒂利亚,“天花”有着各种不同的名字,也常常与各种流行病混淆。有叫“红疮”的,有叫“热毒”的,有叫“疮疖疫”的…而最为典型的名字,则是“儿童疮”。这大约是每一个城市儿童的宿命!几乎每隔15年,当新的一代人出生,“天花”就会在城市中重新流行上一次,带走3-5成的孩童灵魂。它就是这个时代孩童夭折最为重要的原因,没有之一。
作为繁华的贸易港口,塞维利亚城中长大的市民,基本都经历过这种“上主的命运审判”。他们在孩童到少年时代,必然会经历一场“天花”,得过痊愈后就不会再得,熬不过去自然就是个死。而在最初极为可怖的死亡率后,通过数百年一代代的死亡、筛选、适应与延续,城市居民们逐渐形成了“群体免疫”般的现实。这种“出疮”的瘟疫,也终于在数百年的传播后,逐渐被视为“儿童的疾病”,“儿童疮”。
当然,若是有“身体弱的乡下人”进入城中,遇到城中定期的“天花”大流行,那就得在死神的镰刀前走上一场了。他们的待遇,要么是被驱逐出城自生自灭,要么被丢到各种瘟疫病人强行隔离在一起的“病所”,通常是各种修道院和教会的附属屋舍或者窝棚。修士们会提供部分食水,用仁慈与虔诚的祈祷,用“上主的光辉”、“主的圣水”,来“治疗”他们。
这样的食水供应与“治疗”,一般不会持续太久。毕竟在十天左右的天花潜伏期后,很快就会进入天花爆发期,发热出疹。并且,这个时代的天花种类中,毒性弱化的毒株并不占据优势,体内出血的恶性天花在欧陆很是常见。从发热出疹、发脓出血到死亡,第二个十天就会见出分晓。而若是能熬过前三周的生死考验,又有足够的食物和水,第四、第五周就会开始结痂。也就是说,一个月的“上主考验”,或者生,或者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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